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重塑我们的家庭文化
发布时间:2013-1-14 信息来源:教育观察网

 

    如果说,激进革命曾使现代中国人的社会生活,呈现了二元化的断裂,一边到外间接受风暴的洗礼,一边还在家中保守最后的亲情,那么,这种革命的进一步发展,特别是在登峰造极的浩劫时期,就更加无情碾碎了家庭这个传统文化的最后细胞。骨肉之间的反目、父子之间的成仇、夫妻之间的离间,曾被当做“先进”的事迹,被大肆鼓励和高调宣扬。
    作为残酷的报应,如今充盈到耳际的各种消息,无论是从公而言,还是就私而论,上至政经大事、下至家务小事,如果能看得透彻些,就全都凸显了家庭文化的败坏与缺失。这个最小的社会细胞,已不再能为创造性转化的进程,提供足够的文化支持。也只有到这时候,人们才有可能省悟到,把“传统”与“现代”截然对立起来,有多么短视与荒唐。
    我们辛辛苦苦建造和维系的家庭,究竟应当传给后代什么?
    在改革开放的初期,中国的家庭虽已不是原样的传统社会单位,因为它们在“全能社会”中受到很大的削弱,然而它们在那个原始积累的阶段,仍起到了基本的经济纽带作用。在这种建筑于血缘上的社会单位内部,毕竟交易成本最小,而相互信赖最大。
    然而,一旦亲密合作的收益来到了,那么由于家庭文化的残缺,事情就已经在走向反面了,而且还完全可以预见:从现在开始,在今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,这种文化上的缺失,会形成更加尖锐的挑战。
    各种各样的信息,向我们呈现出了这样的局面:所谓富二代、官二代等已经成为突出的社会问题,更不要讲,很快就还会有“富三代”、“官三代”的问题刺眼地凸显出来。一个家庭的起点越高,怎么反而对下一代的人格成长,构成了公认的和普遍的障碍?由此暴露了严重的社会病症。
    这迫使我们去仔细思考:我们辛辛苦苦建造和维系的家庭,究竟应当传给后代什么?其实说来说去,也无非就是四种排列组合:
    其一,除了赤贫,什么都不能传承给后代。如果是那样的话,情况当然会比较被动,因为孩子的起点会很低,什么都只能靠自己打拼,大获成功的几率相当微小,充其量是慢慢向上流动,给再下一代创造机会和充当阶梯。
    其二,不过,也许人们未曾想到的是,相形之下或许更坏的反倒是,只传给后代以身外之物。这个起点看似颇高,身在其中者还会被认作幸运儿,然而,由于终点往往可怜或可悲,有时甚至比前一种的危险更大。对此,我们只要把分别来自中国和西方的两句谚语叠加起来,就可以看得很清楚:一方面是,“富不过三代”;另一方面则是,“当过帝王,方知当百姓之不易”!
    其三,相对而言,主要是向后代传授了文化素质,在这种情况下,他们虽然也要吃些苦头,但相比起来,却绝没有前者那么危险。比如:著名的绍兴周家、无锡钱家、义宁陈家,都主要是传递了这种家风。由此,在过去的历史中,就有了许多家学渊源的学者,他们在精神上相对富有,由此他们在人生的道路上,就有着更令人羡慕的起点。
    其四,同时铺垫出精神和物质基础,让后代在一个较为均衡的平台上,进行较为从容和宽广的发展。这个选项相对而言,肯定是最符合大多数家长的愿望,尽管即使做到了这些,也可能产生新的苦恼——特别是,一旦被上代看好的、视作家族使命的个人前景,并不为下代所认同的时候,那么过多的家业,或过于辉煌的家学渊源,反而会被视作负担或累赘。

    只有在忧患意识起作用时,一个家族才有可能谈得上继续传承

    坦白而言,即使把上述两种条件,全都努力地往下传递,也不会有永续的家业,那只是人们的善良愿望罢了。凡有成者必然有毁,就像个体的生命总会终结一样,任何家族的历史,也总会面对各种各样的偶然性,来打断其本身一厢情愿的、希望无穷延伸的进程。
    曾国藩说过,商贾之家,勤俭者能延三四代;耕读之家,勤朴者能延五六代;孝友之家,则可以绵延十代八代。然而即使是十代八代,也仍属历史中的一个瞬间。
    唯其如此,以往的孔府才曾独享过这样的珍贵骄傲:任何帝王家——无论秦皇汉武唐宗宋祖——都只能传承一个王朝,而不会享有永续的江山,唯独出了圣人的孔门,才堪称“万世一系”。只可惜,后来在西方的强烈碰撞下,竟然连孔门也被毁弃了。当然,看看最近来自民间的“国学热”,就会知道对于孔子的尊敬,仍然会不断地延续下去;倒是当年嚷嚷着要“批林批孔”的家族,其威望与名声反而岌岌可危,往往沦为公众的笑柄。
    无论如何,只有在上述忧患意识还起作用时,一个家族才有可能谈得上继续传承。所以,孟子讲的“生于忧患,而死于安乐”,那绝对是至理名言——对于一个个人是这样,对于一个家族是这样,对于一个国家也是这样,甚至对于全体人类,也同样是这样。

    在中国文明中,家庭的文化功能尤为重大

    所有的文明都不约而同地把“家庭”这个基本社会组织,当做了最小的文化单位,并且基于这个最小的社会细胞,发展出了更为复杂的机构与形态。这显然反映出,建立在血缘基础上的家庭,至少在迄今为止的历史中,具有普适性的社会价值。也就是说,尽管也会有各种各样的变体,但是从宏观的视角来看,作为社会组织的家庭,却是经过了千百万年的试错,应着共通的人性与社会需要,而并无例外地逐渐创化出来的。
    为了强调这种基于家庭亲情的价值,儒家往往会告诫社会成员说,只要能“老吾老,以及人之老;幼吾幼,以及人之幼”,那么,个人的善良天性就会自动得到启迪和滋养,而社会也就会自动得到和谐的生机。尽管后来历史的事实证明,情况并不如此简单,也还会有各种例外的情况发生,然而这种说法作为一种精巧的道德暗示,还是有效地制造出了人们的文化前理解。
    还必须提到,尽管那的确是“特殊主义”的,却又不可否认,中国文化的底气和厚度,大多都保藏在这些传统的世家中。出身于这样的家族,当然更会讲究地“穿衣吃饭”,不过这种“家学渊源”的教养,却更表现在对高雅文化的传承中。反之亦然,一旦荡平了这样的世家望族,自然会使社会更加平均化;然而在这种平均化的过程中,全社会最精致深厚的文化阶层,也会令人惋惜地化为乌有,使整个文明都趋于“粗鄙化”。
    更加重要的是,从生存价值的角度来讲,儒家进一步认为,家庭和家族作为一个放大的、延续的自我,可以缓解和释放个体对于自身死亡的焦虑,而绝不会心存“我死后管它洪水滔天”的妄念。换句话说,只要基于骨肉基础的家庭还存在,那么,死亡所带来的人生有限性,就会得到一定程度的超越——哪怕这种超越仍然难免是有限的,但它仍会带来相当积极的文化成果。

    整个社会肌体的萎靡,实则是从家庭细胞开始衰弱的

    只可惜,自从五四时期的文学革命以来,从重新解释的《红楼梦》,到膜拜西风的《家》《春》《秋》,由于受到西方个人主义思潮的冲击,中国社会中压倒性的意识形态,都是在申诉家庭、特别是大家族的负面效应。
    由于这种最基层的社会细胞,已经受到了巨大的致命伤,中国人便误把所谓“易卜生主义”,当成代表先进文化的观念——从此以后,他们都开始变成失去高层价值理性控制的杨朱,就像中国老话所讽刺的,开始“一个人吃饱,一家人都不饿”了。
    而此后的继续革命,则在不断去扩大这种破坏作用。哈佛大学社会学教授怀默霆,曾在《中国学术》杂志上发表文章认为,尽管同属于“五四”之后,但由于革命文化的进一步剥蚀,中国大陆的家庭规模与功能,就远比当今台湾的家庭规模与功能更差,尽管后者的现代化程度相形更高。
    可惜在实际上,没有家庭作为支撑的社会,没有亲情滋养的人际,将会祸害无穷。在当今的社会成员之间,已经失去了最基本的信任,这是大家公认的、触目惊心的事实。不过,也许大家还没有想到,整个社会肌体的这种萎靡,实则是从家庭细胞开始衰弱的。也就是说,只有基于反面的惨痛教训,来重新体会儒家的教诲,才会看破当今社会的困局。(作者系清华大学教授、国学研究院副院长)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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